五点零

带恶人一个

【方王】故梦

复健期间一发完结,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玩意儿……心情复杂



秋日里天高云淡,正是好时节。

方士谦立在廊下,仰头望天,耳边尽是喧闹声。隔壁因着圣上指婚的喜事已闹腾了许多天,贺喜者络绎不绝,连带着方士谦的府宅也不得安宁。

他叹了口气,身后小厮袁柏清有眼色道:“小侯爷,不然小的把您书房挪到东院去吧,那里清静。”

“罢了,闹就闹些,是他成亲,我能怎样呢……”

袁柏清应了声,又小心翼翼道:“自圣旨下来到如今,爷许久不曾去王府了……”

“去那儿干嘛?看他全府上下为了他娶亲热热闹闹张灯结彩?”方士谦转头笑着看袁柏清,笑得后者不寒而栗。

“我一个人待会儿,没吩咐就别进来了。”

方士谦转身回屋关了门,袁柏清站在院子里看了看紧闭的门窗,叹了口气,离开了。

 

圣旨刚下那天是个好天儿,方士谦窝在书房写字,琢磨着等下去隔壁王府玩,想着想着就在纸上落下三个字——王杰希。

王杰希,字留行,他老爹是个异姓王爷,薨了以后位子传给了唯一的儿子王杰希。如今王府里整个全凭王杰希撑着,他还有个诰命夫人的母亲活着,只是深居内院鲜少露面。

方士谦估摸着该到下朝时间了,甩甩袖子走出门,一下撞见了他老爹。

“做什么去?”

方士谦老老实实答:“上回在隔壁王府借了些书,还书去。”

老爷子拦他:“那别去了,留行那孩子这会儿恐怕不得空。估摸再过几刻就有太监去他那儿宣旨,你去了正好赶上。”

方士谦大惊:“王杰希他犯什么事儿了?!”

老爷子斜他一眼:“你当留行与你一样天天惹事啊!”

“是是是,爹教训得是,但是圣上宣旨到底是……”方士谦心里惴惴不安。

“是要给留行赐婚了。”老爷子道,“留行如今为人处世十分沉稳老练,难为他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份上,圣上都看在眼里呐……”

方士谦只听到“赐婚”二字,便如五雷轰顶。

他怎么忘了,守孝早已期满,王杰希也该到了娶妻年纪,承了位的王爷,怎能一直这么孑然一身。

方士谦还没感到难受,只是有点懵,怎么就,怎么,他要娶亲了?

他不晓得隔壁院子里王杰希接旨时的神态举止。太监宣旨完毕,掐着尖细的嗓子道:“小王爷,咱家先恭喜您了。哎哟您这脸色怎么这么白哟?”

王杰希笑笑:“有劳公公了,本王只是有些累了。”

太监道:“那您可好好歇着,咱家就先回宫了。”

宣旨太监前脚刚走,后脚方老爷子就带着方士谦过府来了。老爷子是提前算好了时间,再过会儿来贺喜的人估计得把王府大门堵上,自己先来尽完礼数求个清静。

王杰希彼时刚换上家常衣服,天青色的外袍裹出个临风玉立的身形,恭敬一揖:“未闻方世伯大驾,晚辈有失远迎。”

方士谦跟在老爷子身后双目无神,失神憔悴都写脸上了,王杰希心里绞了一下,还是勉强撑住了一丝笑意。

入了正厅,方老爷子止不住地夸王杰希:

“……令尊取给你这个字真是半点不错,留行,留行,正好合着你行止稳重。”方老爷子话锋一转,“不像我这儿子,士谦士谦,去了个皮囊哪还有个谦谦君子的样子?”

放在平常,方士谦早委婉反驳了,这次却一句话不讲,眼睛里盯着王杰希,满心都是他要和别人成亲的消息,难受的紧。

“世伯谬赞了。”王杰希道。

方老爷子一回头看向方士谦:“奇了,你与留行不是一向交好吗,怎么今天话也不会说了?”

忽然有方府下人来通报:“小的见过王爷。侯爷,刘大人来了,在前厅等您呢,说有事相商。”

方老爷子立刻起身:“家中有事,老夫就先告辞了。”

“世伯慢走。”

方士谦跟着出去,被王杰希拉住:“前日得了几本书,想邀兄共赏,不知可有空闲?”老爷子在前头听见这话,吩咐道:“既然留行找你,你就先别回去了。”

老爷子走了,王杰希拉着方士谦往内院走。入了书房,俩人也没一个开腔。

侍女进来上了新鲜茶叶和热水,低头恭顺请示:“王爷还是亲自泡?”王杰希点点头,侍女行礼出去了。

滚水烫杯,热水醒茶……王杰希持着把茶匙在瓷杯里调弄,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娴熟。倒不是平日爱钻研茶道或是怎么,只因方士谦挑剔,来王府只喝王杰希亲手泡的茶。茶叶青碧,汤色清浅,有烟色如霜浮于茶盏,飘飘摇摇化在空气里,融出茶香满室。

上好的碧霜子。

有一回方士谦跟着方老爷子巡视江南,正是产茶时节,水乡小镇上一种叫碧霜子的茶叶得了方士谦的心,他便从此记下了。回京后与王杰希谈到江南经历,顺口赞了碧霜子。哪知之后再来王府,王杰希给他喝的茶便都换成了碧霜子。

捧了杯茶,杯壁温暖却不烫手,方士谦清醒了些,开口淡淡道:“留下我,是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听不出话里有什么情绪,与平日里那个喜怒皆行于色的方小侯爷相去甚远。

王杰希低头看着茶盏里的碧霜子,回了句:“我不知道。”

他说:“我当时只是想到,也许你今天回去了,以后就再也不会来了……”

“你不该留我。”

王杰希抬头佂然望他,方士谦将目光转向窗外,王府的庭院布置一向清雅,春有草色铺地,夏有鲤戏莲池,秋有红枫入眼,冬有白雪素天。方士谦从前颇爱这院中景致,如今只想逃开。

“你若不留我,我回家了,要哭要闹都由得我。在这里,”方士谦叹了口气,“王杰希,你叫我怎么面对你?”

那么些年都走过来了,岁月平缓像是轻易就能厮守终生,然而突生变故,现实里就一塌糊涂。便是想到,从今后,常伴身旁的人再非自己,都会嫉妒得撕心裂肺。偏偏哭也哭不得,闹也闹不得,而自己一腔委屈怨愤,又要怎么着呢?

茶凉了,静静搁在桌子上,王杰希坐在桌子边,看着方士谦走出去,没有站起来挽留。

那杯碧霜子,他终究没有喝一口。

 

方士谦是家中独子,受尽宠爱,方老爷子平时数落他数落得厉害,其实心里偏袒得很。因而方士谦长这么大事事随心所欲,也亏得他没长成个纨绔子弟酒肉之徒。几个世家的子弟都羡慕他活得舒心,爱风雅便自习诗赋,慕岐黄便自研医术,嬉笑怒骂皆是情之所至,何其潇洒。

然而外人眼里这么一个潇洒无双的方士谦,终究也遇着无法可解的事了。

秋夜尚有虫鸣相扰,方士谦站在书案前,提腕研着一方墨。

倒不是要写什么,只是无事可做,找了墨来研,多少不那么空落落的。

隔壁王府白日里吵吵嚷嚷,不知王杰希要迎多少客,送多少客,听说王老夫人都从内院出来打点事务了。好容易到了晚上,闹了一天的王府才安静下来。

上好的徽墨在砚上研开,方士谦不留神贱了一滴出来,落在一旁宣纸上,逐渐渗透渲染,晕开一片浓黑。刺目扎眼。

他叹了口气,把那张纸收起,柔软的触感却像刺痛了方士谦手指,疼得他把纸揉成了一团。

那是王杰希知他没事爱写几笔字、特意赠他的素羽宣,白如素,轻如羽。

“骗人。”方士谦喃喃道,“明明那么重,那么硬……”

随着他的低语,那墨迹似乎又晕开了一点,似乎是滴上了水。

 

方士谦不晓得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的。

王府挂上大红绸缎的那天,他刚巧随父亲从外头回来,方老爷子坐在马车里问:“士谦,怎么停下了?”

方士谦骑在马上,望了眼一片喜气大红的王府,应了句:“啊……”

方老爷子掀开车帘,看见王府下人正在挂红绸,随口道:“算起来,留行这孩子娶亲也就在最近了吧。圣上亲下的旨意,公主下嫁,多大的恩典和荣耀呐。”

方士谦这些日子,府内府外,听到类似的话太多,痛得早就没了知觉,此时甚至挤了丝笑意出来,答了句:“是啊……”

王府领了何等的尊荣,门楣光耀,到底与他方士谦不干半点关系。

“父亲,除开圣旨刚下那天,孩儿还未曾去王府贺喜,不若您先回府吧。”方士谦道,“我……去看看。”

方老爷子虽然诧异他怎么这会儿突然想去了,但也没多想,点点头同意了。

方士谦下马走至王府大门前,下人见是他殷勤地迎上来:“小侯爷来了,小的去给您通传一声。”

“多谢小哥,不必了。”

下人们知道方士谦在王府是常客了,和王爷更是打小就有的交情,因此没拦他就让进了。方士谦一路畅行无阻,在王杰希住的小院儿里看见了人。

屋檐下廊柱上,入眼俱是红绸,王杰希就立在那一派喜景前,抬头望着被红绸遮了一半的门匾——那还是方士谦给他提的字。

他一回头看见了踏进院门的方士谦,两厢对望,不约而同的沉默。

他本来可以笑着进来,袖中揣着之前从王府顺走的两本书,打趣一两句,然后等王杰希把他领进屋子,亲手沏一杯上好的碧霜子。

本该年年如此的。

秋天到底有些寒意,风里站了片刻,方士谦指尖冰凉,人说十指连心,是否也凉着了心呢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王杰希想了想,终于想出个还没来得及挂上红绸的屋子,“去后厅吧。”他说着就要把方士谦领出院子,方士谦却道:“如果连这点颜色都忍不了,等你娶亲那天,我该不是要躲出京城?”

他像从前那样,轻而易举扯住王杰希袖子进了屋,笑道:“这样喜庆热闹啊。”

王杰希顿住,突然一阵心疼。

他是那个真情真性的方士谦,是那个喜怒皆形于色的方士谦,是那个被周围人宠着顺着长大的方士谦,如今却因了王杰希,隐了自己满心委屈,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,忍了心痛在笑。

方士谦心尖上滴下的血,全落在王杰希心头,灼得他疼痛不已。

方士谦忽然抬手扯下一旁的红绸,盖在了王杰希头上。

兜头罩下的红绸隔开了王杰希与方士谦,方士谦低声笑道:“这样才好。”

方士谦笑着,等着王杰希说他一句“胡闹”,而那厢久久的沉默,却让方士谦失了分寸。

他抬手,想揭开那红绸。却被王杰希抓住手腕,悬在空中。

王杰希的手并不稳,抓着他手腕时,微不可查地颤抖着。

“别……”

王杰希如是说。

他话里的颤音,那噙着泪意的语调,一寸寸一寸寸,侵蚀了方士谦神志。

从今后,便要日日夜夜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,而挚爱只隔一道墙,却相望不能相亲。如何不痛?

可他到底是王杰希,说不出让方士谦带他走这样的话,只能隔着一层红绸,唯独在方士谦面前,不可控制地哭了出来。

 

王杰希娶亲那天,十里红妆一路排到王府门口,围观的百姓无不感叹皇家威严,各路王公贵族更是早早到了王府,却没在宾客里看见那位京城闻名的爱热闹的方小侯爷。

方老爷子一脸愠色,袁柏清一大早来回话,说少爷留了封信到城外寺庙还原了,满府上下找不到人。他先斩后奏得倒是痛快,方府失礼失得却相当难看。

好在有方老爷子在场,方小侯爷在不在,倒不那么重要了。

王府里的礼乐震天,城外的方士谦一概听不见。

他靠在城郊山上一株古树下,怀中抱着早已空了的酒坛,沉沉睡去。

他第一次,没有梦见王杰希。

 

END

最近手不顺,感觉什么都写不好了,难过……

搞不好哪天就把感觉不好的文都删了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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